秤斤兩百貨公司
颱風過境,大家的話題都圍繞於此,噓寒問暖,聊著各自家中的狀況,好不親切。雖然不少人屋頂飛走、作物慘遭殲滅,損失慘重,但這熱帶低氣壓確實炒熱了人與人之間的冷漠。不只災區如此,連外縣市都來了許多有志人士,組成救援團隊,搭乘著台鐵的免費救援專車來此協助。於此前間,路邊時常可見高舉著鐵腕的怪手,將被掀開的鐵皮屋頂和東倒西歪的C型鋼拆下,堆置在一旁。而我們便在路的另一旁,虎視眈眈地望著,等待時機。
過一會兒,一位中年男子,一邊嚼著口中的檳榔,一邊指揮怪手,我把握機會上前詢問:『大哥你好,請問那拆下的鐵皮和C型鋼還要嗎?』『不行,這我還要用啦。』大哥正眼沒瞧的回答我,並從耳朵上拿下那支已軟趴趴的香煙,掏了半天卻沒找到打火機。我見狀趕緊掏出打火機,幫他把煙點上。『我山上有塊地,要蓋一間工寮,啊這些都還可以用啊,不能給你們啦。我跟你說我那邊喔,有種很多菜啦,都沒撒藥,很健康,吃都吃不完…可是這次颱風來喔,幾乎都被吹得亂七八糟,我住在這五十幾年,從沒遇過這麼大的啦,有夠恐怖啦。』他一邊說,一邊把那都快燒到手指的菸再抽了兩口才甘願丟掉。『我跟你說啦,中興路橋下的貨運站旁邊有人在收,你要的話去那邊找。』
沿著著大哥的指示,約二十分鐘的車程,眼前所見之景令人瞠目結舌。瓦斯爐和鍋子堆放於馬桶、浴缸之上。罐裝飲料、沙拉油桶東倒西歪地錯落於鐵皮之上。冷氣、電視、電風扇、燈具、和洗衣機等家電用品稱得上有分類,只不過陳列方式相當豪氣,電風扇以頭下腳上的方式插進斜放在電視上的洗衣機中。而以上物品又被鋼筋鋼索緊密的纏繞於一起,食衣住行皆含於此,尤其是那一台坎入其中的摩托車,手法極其自然,卻有畫龍點睛之妙,宛如一件裝置藝術,或許可名為『後現代堆肥』。現代生活中產生的廢棄物皆聚集於此,等待被回收再利用。經我們的邀請,這位「台灣當代藝術家」開著他的怪手,如現場創作般,粗中帶細的挑出是還算平整的鐵皮和尚未扭曲壓扁成O型的C型鋼,以秤重的方式將他的作品賣給我們。
回程的路上,已有不少在重建或新建的房子,成堆的水泥、鋼筋等建材置於工地內,這些建材生產過程高度耗能,且排放大量二氧化碳(全球建築製造業排碳量佔總量之40%)暖化全球,變遷氣候,接著形成更多颱風和自然災害,搞壞更多房子,然後又生產更多建材,再製造更多二氧化碳…..。但似乎也無需杞人憂天,至少災後的患難之情確實也令人感到寬慰,但說來慚愧,相對於助人之心,我還是對於他人被吹壞之屋舍較感興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