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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警察

這列阿塞拜疆的火車除了特別舊,大底與別國的火車相差無幾吧。四人卧鋪就是左右兩張上下鋪相對,床頭靠窗處有張小桌,床尾靠走廊處有個小踏板給上鋪的乘客上落。至於這火車有多少節車箱,其他車箱長甚麼樣子,我就不太清楚。因為除卻上廁所和到旁邊吃蕃茄,我大底都是躺在床上。

這種老火車缺點實在不少。一來很慢,二來很嘈,火車只要經過路軌接駁處就會「轟隆」巨響一下,偶爾撞擊得厲害,身體好像要離開座位似的。但或許跟小偷周旋了一天,我躺在床上又很是放鬆。在這緩緩前進的夜行列車,枕於幽幽暗暗的卧鋪,聽著那些頗有節奏的「轟隆轟隆」,自然就睡著了。

也不知火車開了多久,我醒過來,對面床已經坐了一個男人。他目無表情地盯著我,看著他的眼神,我有點不太舒服,於是借夜尿遁走。我經過其他房間時,內裡都蠻熱鬧,大底是出國旅遊吧,心情總是暢快。這列車始於阿塞拜疆首都巴庫,終於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,不少旅客都以此往來兩國,其中包括隔壁那兩位年青工程師。

老火車還有一個壞處,便是晃動得很有點劇烈。於是尿尿時,火車猛搖幾下,除了很容易弄濕鞋子,也對膀胱無甚益處。我尿得不太順暢,想必很快又要再上廁所,為免進進出出,擾人好夢,故待在走廊看風景。所謂風景者,亦不過是黑麻麻一片,借著月光,大概看到些樹影屋影而已,不過,車窗可隨意推開,夜風頗為醒人。

工程師二人見我獨自憑欄,或許有點看不下去,勸我進去他們那邊坐坐,我看他們桌上放滿食物,自然就跟了進去。他們帶了三四款傳統糕點和幾樣蔬果,我每種都想試試,但又不好意思,只拿了一片蕃茄小口地咬,等他們再三邀我,我才開懷大吃。

這兩位工程師說了很多話,例如說蔬果都出自他們家的菜園;又說伊朗的亞塞拜疆人居然比亞塞拜疆國的阿塞拜疆人多一倍;又說與阿美利亞的戰事如何如何;又說政府貪污……我聽罷都不太在意,只覺胃口很好,其中一樣叫Paxlava的甜品非常好吃,

我還吃了四件。到底他們說了多久我也忘了,總之是有個警察經過時狠狠盯了他們一眼,他們才停話。於是臥鋪裡便只剩下「轟隆轟隆」。

盯他們的警察亦正是剛剛在床邊盯我的那位。

工程師二人不停勸我別跟警察獨處,怕有危險,更好意請我留下,繼續聽他們說話,索性聊至天光。尤其那位剛失業的,看來極度需要有人聽他的苦水。但我覺得麻煩,終究也便回去睡覺。

實說那位警察不外就是動作生硬了點,眼神陰森了點,我不懂何以工程師對他如此懼怕。雖然我下車時為表謝意,向他握手道別,他毫不理睬,但我依然對他存有一絲好感,可能因他聲音頗為溫柔吧。話說,深夜時分,我隱隱聽到床邊有人耳語,起初不知是夢是真,後來發覺是那位警察在講電話。我閉目裝睡,偷聽了一會。我不清楚他是跟媽媽,妻子抑或女兒聊天,總之對方是女人無疑。警察有時語音嬌嗔,有時溫言款款,也許是情婦也未可知。

火車清晨五時到達Ganja市。有親朋迎接的旅客就乘車離去,沒有親朋迎接的旅客,只得跟那些露宿者一起呆在售票大堂。我在那甚是富麗的大堂坐了三小時,直到站外始有動靜,便出發找旅館。

有一件事我忘記了說。乘坐卧鋪火車,車長都會在點票時奉上一套洗淨的被單枕頭套,我因為懶惰,通常都放著不動,直接躺睡,但當我離開工程師那邊回到自己的卧鋪時,發現床單被單都鋪好,枕頭套也套好。那警察盯了我兩眼,也沒有說甚麼,就躺下來休息了。

 

巴庫 Baku, 阿塞拜疆 Azerbaijan —— 占賈 Ganja, 阿塞拜疆 Azerbaija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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